​韩国华城连环杀人案：5年连续奸杀10人，33年后才落网被抓｜影评

韩国华城连环杀人案：5年连续奸杀10人，33年后才落网被抓｜影评

今天给大家带来的，是韩国导演奉俊昊的代表作《杀人回忆》。

1986年9月到1991年4月间，韩国京畿道华城郡附近的村庄，接连发生了10起强奸杀人案件。受限于当时刑侦手段和人力，当时的韩国警方未能查出犯案的真凶。华城连环杀人案，一度让韩国社会恐慌。但是，随着时间过去，公众的注意力渐渐转移，人们开始遗忘这个案子。

直到2003年，奉俊昊根据这个案件改编的电影《杀人回忆》上映，人们这才想起来，恐怖故事确实发生过，而那个凶手仍然生活在我们中间。

重回凶案现场，影片展现给观众的不仅是案件本身，更是韩国历史上那段特殊的年代。导演奉俊昊原本拟定的电影名是《来看我》，他坚信凶手会有一日来看这部电影，他还随身携带着一张问题清单，相信有一天可以询问凶手他心中的疑问。

事实上，“来看我”，不仅是对凶手说的，也是对遗忘案件的韩国民众说的。影片所追问的，不仅是凶案的真相，更是社会的真相。每一个暴力事件都会给社会留下创伤，人们遗忘了凶案，回归到看似安全的日常生活，但隐藏在表面之下的不安感，挥之不去。尤其是女性，不安感构成了女性的日常。

《杀人回忆》为我们提供了一个重新审视暴力事件的视角，我们看到恐惧存在，看到之后，生者才能做出改变。

导演将该片定义为“农村惊悚片”，着力塑造韩国80年代的乡村，影片中不安的乡野，紧张的追逐场景，重现了围绕着命案引发的恐惧。与传统的犯罪悬疑电影不同，导演并没有用警探和凶手的矛盾来制造戏剧冲突，影片将凶手隐身之后，取而代之是当地警探朴斗满和首尔警探苏泰允的视角。两人的性情和刑侦手段都相差极大，“有点霸道”的朴斗满办案粗暴，常常暴力拷问嫌疑人，来自汉城的苏泰允讲究程序，关注案发现场的细节。两个男人的斗争裹挟着他们各自的生活与信念，观众也将跟随他们做出选择。

回到观众的疑问：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？

1.发现尸体，噩梦降临到宁静的村庄

案发当时，韩国的乡村生活是什么样的？

上世纪八十年代，韩国社会动荡，保安司令部司令全斗焕发动“双十二政变”夺取政权后，民间学生运动兴起，1980年光州民主化运动中，学生和居民遭到军警暴力镇压，整个韩国社会处在恐惧警察暴力的不安氛围中。

影片中案件原型的发生地华城郡，位于韩国的西南部，当时，华城郡人口不足两万，到处可见稻田和满山野草，乡间新建了许多工厂，不少退伍人员和待业青年来工厂打工，这些外来人员也带来了治安问题。

电影开头是一个在稻田中捉蚂蚱的男孩，镜头随着他站起而逐渐拉远：一大片金黄的稻田，远处一辆抛锚的警车正冒着浓烟，几个带着捕虫网的孩童正好奇地打量着，一辆拖拉机咣当咣当地向我们驶来。嬉闹的孩童，金黄的稻田，它们都暗指乡村的宁静和无辜。

但这个无辜的景象，马上就要被撕得粉碎。

在孩童一片“破烂车”的呼喊中，该片的主角之一朴斗满警探，乘拖拉机进入了画面。朴斗满根据农民的指引，看到了水渠坑道中的女尸，影片打出字幕，“1986年10月23日”，这是发现第一具女尸的时间。

朴斗满看了眼坑道里的女尸，受害者的嘴被堵住，双手被捆绑，细小的飞虫随着手电筒的光亮在尸体上散开，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凶杀案。

案件调查没有进程，很快，第二具红衣女子尸体出现了。同第一具女尸一样，她也被反向捆绑双手，头被内裤罩住。

人们都意识到，这是连环杀人。没过多久，从汉城来了一位警察苏泰允，自愿前来帮忙调查。

2.尸体接连不断地出现

这天，朴斗满的妻子说起一件事，说开烤肉店的白家，有个儿子叫白光昊，智力有缺陷，面部有烧伤，据说他在过去常常跟踪第二名受害者李香淑。朴斗满直接把白光昊定为凶手，并进行严刑拷打与诱供。

苏泰允在第二名受害者的细节照片，发现脖子上的绳子打了很紧的结。被羁押的白光昊，发现他双手大面积烧伤，一直以来都肿得连筷子都握不住。手使不出力，怎么可能打打那样复杂而结实的绳结呢。苏泰允推倒，白光昊不是凶手。

时间来到1987年的9月，调查组改组，在新任组长申东哲的监督下，调查转向以苏泰允为中心，重视证据和严谨的推论。

第三名受害者的尸体出现了，咽喉绑着丝带，头上盖着内裤，双手被捆绑在身后，有被强奸的痕迹。验尸官发现了精液，但因为时间太长，无法测定血型。

随着第三具尸体的发现，朴斗满与苏泰允之间越来越充满火药味。苏泰允对朴斗满的忍耐已经到了尽头，怒吼了一声闭嘴。朴斗满对这个汉城来的警官也不满到了极点，揪起对方的衣领，准备大打出手。好在，申班长劝住二人，他说，明天又要下雨，那个凶手肯定会再次作案，你们二人得合作，赶在凶杀发生之前抓住他。

第二天大雨倾盆而下，警方与反对全斗焕高压独裁政府的抗议学生发生冲突。夜晚降临后，调查组安排女警作为诱饵，穿着红色外衣，在雨中独自走路，雨水密密地压过画面，红衣丽人显得娇艳又诡异，朴斗满等人在周围驾车悄悄巡逻，希望能引来凶杀，车载电台里正播放着一首叫《悲伤情书》的歌曲。

雨越来越打，女警与苏泰允没办法，纷纷跑到棚屋中躲雨。

夜晚的另一边，一个女人去往工厂，给丈夫送伞，唱着歌走在田埂上。突然，不远处传来另一个人唱歌的声音。女人慌张起来，电筒照向各个角落，但是她没能发现声音的来源，草丛在雨中像一道密闭的围墙，无法被电筒的光亮穿透。恐惧感跟电筒的光都被草丛压住，让人透不过气。女人毫无预料地跑起来，只一瞬间，田间窜出男人，什么都没看清，镜头就随着女人的尖叫陷入了黑暗。

夜里，警局内电话反复响起，但没有人在。警力都在镇压学生运动。

3.柔软的手，幸存者提供了新线索

雨后第二天，苏泰允接到报案电话，带着扩音器到了现场，警告所有人不要乱动。这次终于保住了凶手的脚印，但是因为大雨，其他线索已经被冲刷干净了。

众人为难之时，女警不慌不忙摆出录音机，歌声响起，她解释道，“这首歌叫《悲伤情书》，不是什么十分流行的歌曲。电台每次播放这首歌的时候，就会发生命案。昨晚命案发生时，我也亲耳听到了。点歌的是泰伶区一个寂寞的男人。”

那个年代点歌，需要给电台写明信片。这个男人是谁，查一下明信片就知道！苏泰允抓住这条线索，立刻赶去电台，结果他们早把明信片扔了。苏泰允只好到垃圾站寻找，到烧垃圾的小山包翻找，一无所获。案件绕回了原点。

但是功夫不负有心人，苏泰允找到了强奸案的一个幸存者。女人颤抖地回忆道：“那些女人被杀的事，我在新闻里都看到了。他使用的手法完全一摸一样。我一直低着下巴，不去看。他用内裤盖着我的脸，但我还是紧闭双眼。如果我看到他，他一定会杀我。剩下的我都不知道了，我只记得他的手很柔软。”

手很柔软，这是一条新的重要线索。

这时，广播里又在播放《悲伤情书》，推窗一看，外面已经下起了雨。调查组组长赶紧申调后援警力，却被告知警察都被调去镇压水原市的示威活动去了。

再一次，大雨、镇压和凶案同时发生，调查组回天乏力，天空中乌鸦成群叫唤，他们知道今晚又有人会死去。

4.杀人嫌疑犯浮出水面

在验尸间，验尸官从最新受害者下体中，取出了被塞入的桃子碎片。桃子碎片被一个接一个的取出来，每个人脸上都混合着惊恐和恶心。凶手就像一种异物，刺穿了在场的人。

这时女警打来电话，她在电台终于找到了点歌的明信片。按着明信片上的地址，他们找到点播《悲伤情书》的男子朴贤奎，他的长相与警方推测的凶手长相十分相似，一个看起来斯文又冷漠的男人。他在1986年9月退伍后，来到镇上工厂上班，比第一起奸杀案早一点点。

在审讯室，苏泰允问朴贤奎，昨晚你在哪里？朴贤奎回答，我在家里听电台。苏泰允问，《悲伤情书》是你点的，这首歌是在七点零八分播放，整个节目在八点结束，你听到最后一首歌了吗？朴贤奎答，有。苏泰允问，那最后一首歌是什么？朴贤奎答，我不记得了。苏泰允怒斥道，主持人介绍最后一首歌的方式那么特别，你怎么不记得了呢。那个女人在七点半到八点被杀，你根本就不是在家听电台，你出门了！你去杀了她！朴贤奎听完，轻蔑地来了一句，别开玩笑了。

被压抑的愤怒，一下子爆发了，昏暗的审讯室里灯光摇曳，警察动手打了人。第二天，朴贤奎就被释放了。

凶手是不是朴贤奎？如果真的是他，就这么让他走了吗？

5.被遗忘的，恐怖凶案与不安历史

走投无路之时，法医在死者衣物上发现了可以检测的精液样本。假如这个精液的DNA与朴贤奎的DNA是吻合的，那么，这场噩梦就结束了。但目前韩国没有这项技术，需要送到美国去。在检测结果出来之前，调查组会派人24小时监视朴贤奎。

可是，这天晚上，苏泰允照例监视朴贤奎，突然他的车无法发动，眼睁睁看着朴贤奎搭着公车上溜走。夜晚的另一边，一名女中学生被人堵住嘴、捆住手脚，背向树林深处。第二天清晨，这个小镇出现了一具新的尸体。

苏泰允慢慢走进，发现那是自己认识的人，愤怒钻进了这个男人的每寸皮肤，雨水对他就像火焰，烧光了平日里的冷静和克制。崩溃中的苏泰允，冲到朴贤奎家，拖着他一路来到火车隧道口。他早已不顾办案程序，掏出枪指着跪倒在地的朴贤奎，怒吼道：“如果我杀了你，没人会在意。告诉我，你杀了她们。告诉我！是你杀的！”

这时，朴贤奎却故意嘲讽道：“是的，我杀了她们，这就是你想听到的，对吗？”

说完，他摸到一块石头，击掉对方的手枪，二人扭打在一起。朴斗满冒雨赶来，大喊：“美国来的公文！”

二人慌忙打开文件袋，拿出报告。然而，上面写着：不匹配。

朴贤奎的DNA与凶手的DNA不匹配，这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。愤怒到失控的苏泰允，举起手枪，对准朴贤奎。

最终，朴斗满让朴贤奎离开了。

影片结尾，电影再次回到开头的暖色调，不再做警探的朴斗满回到第一个案发现场。在金黄的稻田旁，一个小女孩告诉他，一个不明男人也来探访过这里，说他曾经在这里做了某件事。朴斗满问，他长什么样？小女孩说，嗯，有点平凡，很普通的那种。

那么，凶手到底是谁呢？

直到2019年，韩国警方通过DNA比对，才发现当年连环杀人案的真凶李春在，此时早已超过了有效的诉讼时期。但是李春在于1994年强奸杀害自己的小姨子，被判终身监禁，至今关押在韩国监狱中。

影片并没有给出凶手的身份，观者跟随两名警探，调查了不同的嫌疑人，灰暗的乡村夜晚里，似乎每个男人都有嫌疑。悬置了凶案的真相之后，观众看到的是社会的真相，当地居民们的不安，外来务工者对性的扭曲需求，当时社会环境下女性所面对的语言暴力与身体暴力。这些恐惧一直存在于日常中，与凶案之间的间隔并不遥远。

电影的语境中，无果的凶案和被遗忘的时代是同构的，凶案埋藏在公众心中的恐惧和对政府暴力镇压的恐惧也是一致的。电影中有很多细节指涉了当时社会的不安情绪，和军警仍在暴力镇压学生运动状况。朴斗满在影片最后面对观众，想要认出凶手，也是在迫使观众面对那段特殊的历史。

追查凶案的意义不仅是找到一个凶手，让他受到惩罚，也是让观众反思社会的问题。如果不直面这段不安的历史，而是遮蔽这些记忆，恐惧并不会消失，电影中挖掘的恐惧只是社会恐惧的一小部分。社会正义意味着，记忆这些事件和创伤是社会的道德责任。

特约撰稿人：牧苏，图书编辑、自由撰稿人、诗人。

编辑：凉三